父亲爱鸽子,他在小时候就养过。上世纪90年代,60多岁的父亲又想起了养鸽子。我也支持他养鸽子,我希望父亲因为爱好,能够使他晚年幸福。大堂哥养着许多鸽子,他送来了一对漂亮的鸽子――黑凤头。陆续又添了几只,其中有几只白色的肉鸽,还有几只信鸽。就这样父亲的鸽子养起来了,他非常高兴,愉悦地照顾他的鸽子。
父亲个头较高,身体硬朗,家里的田地主要有父亲操劳,农忙时节我们全家上阵。平日里,农田活计干完,父亲就在看他的鸽子。慢慢地培养起了和鸽子的感情,每一个鸽子都有熟悉的特点。我也认下了部分鸽子的特点,特别亲切。有时候,几天不见,心中有淡淡的想念,着急回家去看看,心方才感觉踏实。这样,每次看到父亲在鸽舍的时候,我特理解他的行动,任由着性子和鸽子在一起。
刚开始,可能因为鸽子少,每一只都像宝贝一样。父亲给鸽子做好了鸽窝,在老房子的后院棚房里面。每天小心翼翼观察鸽子的动向,希望它们早一点配对,孵小鸽子。在期望中,一只大白肉鸽和小黑凤头鸽配对了,有点不伦不类的,父亲倒是很随性。我也是无奈,我能对鸽子做什么呢?只要父亲高兴,一切都是浮云。但是心中总有芥蒂,完美思想在作祟。我大堂哥养的鸽子是清一色的好看的信鸽。
静待第一窝小鸽子,父亲还如往日,悉心喂食鸽子,空地上撒了粮食,静静地看着鸽子抢食,观察着每个鸽子的情况,希望它们都配好对,赶快抱出小鸽子。意外还是发生了,因为鸽窝简陋,离地面比较低,大白肉鸽和小黑凤头鸽生的蛋,不知什么时候被我家的羊踩坏了。父亲很失落,我也感到很可惜,这可是第一窝小鸽子啊!只能再等待了。
又过了一段时间,配好对的鸽子陆续出小鸽子了。它们出窝了,飞上了天空。看到飞翔的鸽子,父亲很平静,气度祥和。我想他肯定很高兴,因为小鸽子在翱翔蓝天。大白肉鸽和小黑凤头鸽出的一对小鸽子很另类,它们羽毛色彩花哨,体态比肉鸽略小,比信鸽大,不善于飞翔,从养鸽子的角度来看,品质不好。可是,父亲养鸽子很随性,就像是一些无知的小孩子一样,个个都是宝贝蛋,舍不得丢弃。
父亲年轻时给相邻亲族帮忙,年轻时繁忙的劳动,已经成为记忆中的事情了。现在在养鸽子的日子里,父亲是快乐充实地过着每一天。父亲慢慢在变老,已经适应了和鸽子为伴的生活。
鸽子在正常的生育情况下,一个月一窝仔,一窝两只乳鸽,一个月就能够飞翔。鸽子传得非常快,几个月了,父亲的鸽子就起群了,鸽丁兴旺!父亲给鸽子准备新窝(家),看上了我家的库房(一间过去专门储粮的屋子)。父亲把不多的粮食转到厢房里,认真地搭了鸽窝,鸽子搬了过去,慢慢适应了新家,看着一大群咕咕叫并吃食的鸽子,父亲很欣慰。
老家的房子很大,原来的一大家子人,现在只有父亲和母亲两个人居住。孩子们没有回来的时候,庭院里很冷清。一大群清晨就在屋檐边、院子里、窗台前咕咕叫的鸽子,给偌大院子增添了热闹欢乐的气息。
一大群鸽子,就像一支多国部队,什么颜色的都有,白鸽子(肉鸽)、黑鸽子(小凤头)、瓦灰鸽子、胶泥色鸽子等,因为鸽子多了,也不会重点看重哪个。父亲的眼里每个鸽子都是他的宝贝,没有优劣之分,父亲喜爱它们,乐在其中。母亲是念佛的人,不会去杀生。鸽子在食疗养生上非常有名,父亲他非常善良,从来不会食用乳鸽。我们做子女的也言传身教,不会要父亲的鸽子食用。鸽子的繁殖力强,为了解决这个问题,父亲只能请人把部分乳鸽拿去换鸽食。父亲的鸽子,一直保留在100多只,我每次回家去,到处是咕咕叫的鸽子。有许多熟悉的鸽子,就像老朋友一样,不怕人。在吃食的时候,抢食非常欢。一些胆小的鸽子就在远一点的地方,非常谨慎的吃食,一边吃,一边防备地看着,一有动静就飞上屋檐,四周观望,倒是非常可爱。
父亲的日子在鸽子的陪伴下,平静的过去了几年。父亲的年纪越来越大,身体变得迟缓了,但是他不改喜爱鸽子的初衷,每天耐心地照顾鸽子,给它们喂食、添水、侍弄鸽窝,希望鸽子舒服地生活。父亲的鸽子,因为父亲的爱护,一直保持兴旺。
岁月无情催人老啊!在鸽子的陪伴下,父亲和母亲相伴,安静地生活着。在我们回去的时候,父亲在儿女的问候下、关心下,他安享晚年。但是,鸽子还是他的主要牵挂。母亲和我们在屋里家长里短地说话,这个时候,父亲就会去鸽窝,又去巡视他的鸽子了,看鸽子是否有异样。父亲自得其乐,我们只能“客随主便”,只要父亲乐意,我们也欣慰。
2006年,我们家生活逐渐好了,30年的老房子,已经有点破旧,我们就计划在老家的原址上,翻建房屋。希望父亲母亲能够住上敞亮的新房,幸福的生活。可是鸽子怎么办?它们可是我们家的成员了,不能委屈了它们。和父亲商量,先拆建大部分,保留鸽窝。然后在建后院的小部分,转移鸽窝,让它们也住新家。为了实现父亲这个心愿,我们按部就班地建起了新房。考虑到两个老人住,空间比较大,前院规划得适中,我们刻意把后院建得比较宽敞。专门用两建房屋,搭建鸽窝。鸽子陆续适应了新家,父亲更加忙碌了,似乎整天都在和鸽子为伍。他给鸽子喂食、添水、拾掇鸽窝,总闲不住,姐姐到家看父亲的时候,屋里找不到,一定是在鸽窝里看他的鸽子。我们姊妹说起这个话题,总会一致的说顺着父亲,他爱这样,就由着他去。
父亲的生活,清净又热闹,我们希望父亲就这样安静地度过余生。父亲不喜欢出门,总是在家,母亲念佛的时候,没有在家,父亲和他的鸽子在一起,就像看自己的孩子打闹一样,鸽子每天都在陪伴父亲。
时间无情,摧残了人的容颜。父亲越来越老了,他以前挺拔的身体,佝偻了。父亲话语也越少了,我们去看他的时候,他还是认真关注他的鸽子。2013年,老家遇到拆迁,给我们出了一个大难题,父亲的鸽子怎么办?这一年,父亲80岁了!父亲舍不得他的鸽子,可是没有办法继续和它们在一起,许多时候父亲呆呆地在哪里看他的鸽子。父亲也无能为力,我也只能着急,无法帮助父亲解决这个问题。
可爱的鸽子是不会知道父亲的烦恼,每天还是咕咕的在鸽窝里、屋檐下、房顶上叫着,像一个少不经事的少年,无忧无虑地在欢歌。终于在一天,母亲给鸽子找了归宿地,邻村一个爱好鸽子的人,他养了许多鸽子,可以收纳父亲的鸽子一起养着。就这样,老家的房子拆了,鸽窝也拆了,鸽子走了。希望父亲的鸽子生命延续下去,希望父亲的鸽子继续咕咕地叫着。看到父亲安详地坐在屋里的时候,我们知道,父亲的鸽子永远会在父亲的心里。